在我心里,父亲一直都是那座屹立不倒的大山。
小时候,父亲可以抱着我走很长很长的山路从未喊累,虽然我已看到细细汗珠;四五岁的时候,父亲把我安全地放在自行车前梁上,后座是大我1岁半的哥哥,骑8里地去城里逛街;上小学了,每年六一的前一天,父亲都会去街上买来我们爱吃的零食,里面总有我最爱的巧克力;五年级时,父亲手把手教我骑车,怕我磕伤却又希望我能早点学会;初中放学快到家门口时,总能看到那个可以完全罩住我的大大身影;上高中了,我住校,生日那天晚上父亲和哥哥一起去学校接我回家给我过生日;大学开学的第一天,父母陪我挤火车,绿皮车,没有座,就这么一路站着挤着,满眼却都是幸福的表情;大学恋爱分手了,打电话回家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说想家了,父亲懂我遇到难事儿了,一连几天都打电话宽慰我;大学毕业考了公务员,县委组织部,笔试第一,父亲心里特别的欣慰,留在身边也挺好;面试没有过,父亲蹲在角落里黯然了好一会儿,觉得没能力帮我找个人;卷了铺盖决定北漂,父亲没有说一句话,知道我是那个倔强的孩子,决定了就一路朝前不回头……
忽然有一天,大山垮了。我惴惴不安地踏上了回家的路。
医院里,还是那个父亲,却有点像个孩子,需要被人照顾。左右手上分别被仪器和吊瓶绑着,动弹不得;打了热水给父亲擦手,手上有太多的褶皮,也不再有力,温顺地任我操纵;去不成厕所,需要我帮忙,父亲有些不好意思,依旧憨实而保守,我却有些难受,记忆里,这是我第一次如此“孝顺”;晚上陪夜,父亲因为心脏的压力几乎整夜难眠、咳嗽,但我还是知道他已经在忍,怕我睡不好;县里医院的条件很差,为了保持屋内的空气不沾满消毒水的味道,早起打水拖地,但父亲还是忍不住过来帮忙,说一天都在床上躺着难受。
四天之后,父亲病情好转,我也度过了四个难眠之夜,踏上返京的征途。心想,也许他还是那座大山,只是偶尔需要养精蓄锐。
再次得知父亲病情的恶化,是在一个月后。
这次,大山真的倒了。父亲每天吃不进东西还呕吐不止,三天时间瘦了十几斤。但他怕北京的医院贵,怕花钱,坚持不让告诉我。其实,每个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,若父母都不能照顾好,赚钱就显得那么一无是处。于是,毅然决然地决定,让父亲马上来北京看病。
11月的北京有些冷,我站在西站接父亲,心却沉沉的。看到父亲的那一刹那,我忽然觉得,我变成大人了,旁边是需要我悉心呵护的“老”父亲。消瘦、暗淡、无神,似乎走路都需要耗费他很大的力气,一米八的身材,从前都是我跑着走才能赶上的父亲,现在需要我小步慢行地陪着。
看病的日子有些煎熬。父亲一辈子待在家里,不会普通话,加上病痛的折磨,让躺在白色病床上的他看起来像是老了10岁。我请假陪伴在旁,除了睡觉,他的视线都不离开我半步,我亦不敢走远,陌生感让他更加地依赖我,我却有些欣喜,也许,我终于在某一刻成为他的大山为他遮风挡雨。某天,我打水回来,发现父亲哭了,在我的记忆里这好像是第一次,他说是他自己耽误了病情拖累了我,我笑着、握着父亲满是沧桑的手,说:人家说养儿防老,养女也是一样的……后来,父亲愿意用蹩脚的普通话和病友聊天了,身体开始好转能喝一碗粥了,体重有点恢复可以下床走路了,甚至想让我扶着去屋外晒晒太阳了,我有些欣慰。10天之后,父亲出院,我留父亲在北京休养。20天后,我送父亲回家,父亲的体重已经恢复了10斤,面色也红润起来。
我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,将中国的大好河山游历了大半,但自从这次父亲病愈之后,我把旅行变成了回家。有一项调查说:如果你每年回家3次,在父母的有生之年,你能陪伴他们的日子,也许也不超过100次。所以,我只愿在父母的有生之年,尽量多陪伴他们吧。